汗珠从朱尧的头顶不断流下，他拼命地思索着，却因为紧张，一时之间一个也答不出来。
西苑叹道：
“朱尧，你退步了。难怪父亲对我说，你已经没有了过去的灵气，你被你的傲慢与好胜之心束缚住了。屠龙之人必将化身巨龙——你，今天站在这里与书院之人争辩，但你的思想，不正是和书院派落入了同一个巢臼吗！”
“朱尧，你让他失望了，你，已经失去了去天界的资格。”
西苑的话语，将朱尧的幻想与美梦，彻底震的粉碎。
眼前的世界仿佛在周围逐层剥落，朱尧愣愣地站在当场，只觉得手脚一片冰凉，他之前的骄傲，得意，锋芒，全部都显得那样虚无与可笑。
朱尧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抬着头，望着西苑，眼泪从他的面颊上纵横而过，他哭着说道：
“不，请不要放弃我……”
他儿时也曾想过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然而这些问题统统在世上找不到解答，时间久了，他也就忘却了当初辱骂古人的那些话语，自己钻进了古人的巢臼，钻研起古人的学问来。
朱尧本就极为聪慧，也有四年书院学习的基础，一旦开始琢磨书院的那套东西，再加上几年来的辨正会讨论，让他的学问快速提升，很快就到了可以在辩论上几乎可以辩倒何先生这样的大前辈的程度。
这让他极其得意，也花费了更多时间在书院经典的辩论上，反而儿时那些问题几乎都不去想了，自认为不过是童年的幼稚。
直到今天，西苑的提问犹如直接掀开了他的天灵盖，把冰块给塞进了他的脑袋里，冰凉刺骨，将还沉浸在名声美梦中的他悚然惊醒。
“这些问题，我一个人也答不出来，尊父在十三年对我的期盼，是我辜负了。”
朱尧的身体伏在地上，垂着头，一个大男人却忍不住鼻子酸楚。
十三年啊，人生在世，又能有几个十三年，他竟然就这样把自己的年华浪费在这些无谓的与人争辩之上。
就算辩赢了又怎样，就算把自己的嘴皮子磨得锋利又如何？
他都把自己最为宝贵的东西弄丢了啊！
西苑转身便走。
朱尧立刻连滚带爬地跟在了后面。
在场众人这才醒悟过来。
眼前这女子，如此大才，难不成真是圣人之女？
何先生也急忙叫道：“黄姑娘，等等，可否留下来详谈一二？”
主办人也叫道：“姑娘，你既然胜过了朱尧，这奖励便是你的。”
西苑停步转身，对着后方的三人说道：
“我来这里，不过是为了找朱尧，既然他答不出来，我的使命就已经结束了。”
“别走！”朱尧不顾一切地抓住了西苑的衣服，然后整个人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其实他的行为非常不合礼节，但是他已经孤注一掷，别无选择。
“姑娘，求求你，请帮我向尊父求情，不要放弃我，再给我个机会吧。”
西苑回头看向朱尧，她想，父神特意让她来找朱尧，或许正是表明了父神的态度。
因为西苑是三位祖宗大神中最仁慈与富于同情心的，所以让西苑过来，也就意味着父神愿意再给朱尧一次机会。
她用随身携带的通讯设备呼叫着小可。
因为身为人族三神，东耀西苑离火与其他人工智能不同，都会随身携带无线设备，这样即便是在地界之外也能随时联网。
过了一会儿，西苑才开口了。
“朱尧，我的父亲回话了。”
“还请尊上开恩。”朱尧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西苑复述道：
“人族人口，将近两千万之多，一人在内，不过沧海一粟。大多数人都随着别人的轨迹而活，重复着无数前人重复过的人生，别人有的，他们也要有，毕生奔忙，只为求同。而你却不一样，你天生思路开阔，才华出众，能想人所不敢想，做人所不能做。”
“不要被外在的浮华迷惑了，你的价值，在于你的独特。”
朱尧的手指按在地上，不住地颤抖，眼泪终于一滴滴从他的面颊上滑落下来。
“谢过尊上……”
“当年的约定，依然有效，22年后，我父亲会亲自过来看你的。希望你那时不要让他失望。”
“下次再见，必定不再让尊神失望。”
“好。”西苑淡淡地应了一句。
然后，朱尧的手里便再也无法抓住她的衣物。
他垂着头，不敢再抬起，但他知道，西苑已经走了。
“还有二十年时间……不，我只有二十年时间了！”
朱尧默默地站了起来，回想着过去的人生，当他只有十五岁的时候，他天不怕地不怕，当他二十多岁时，依然觉得自己年轻而聪敏，可是直到此刻，他才突然意识到，二十年后，他将已经是四十八岁的半老之人，而他已经走过了一大半的时间。二十年，他能达到那位天神的要求吗，能答得出那些问题吗？还是说，重新去探索只属于他自己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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