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琴并不能去体会张顺平内心的恐惧，张顺平并不说话，房间陷入安静，她告诉儿子最后的话是她准备睡了。
客厅的灯光亮着，李素琴坐在靠墙的椅子上，这个角度，能清楚看到屋子的一切。
她不能从儿子嘴里问到任何不适的描述，上午儿子说过视力模糊了，很模糊，于是一整天让她不安。沟通已经失去效果，她想静静等待观察。
儿子的房门有动静，李素琴闭着眼睛，假装睡着，眯着眼观察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张顺平扶着门框，似乎在回忆卫生间在左边还是右边。他不出声，李素琴也不出声，她想判断孩子视力到底是什么状况。
张顺平还能看见一些眼前的东西，墙角接过来的插座，脚跨过去才听见扯到了插板线。
李素琴预感到儿子已经严重，内心再次挣扎，她不想再勉强儿子。张顺平双眼睁着，表情倔强。站在卫生间门口暂停，方向感太弱，一时间还不能适应眼前这场景。
他努力回忆进来卫生间的路，想走回床上，可是太虚弱，他摸到沙发的时候，索性就坐下来，摸着横躺下来。
李素琴在等待儿子的叫唤，她确定儿子已经看不见自己。悄悄起来，走到自己的卧室门边，故意打开门，然后问了一声：
“顺平，顺平。你怎么样？”
“我上厕所，我睡沙发上。”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
李素琴假装回房，关了房门，坐回墙角的椅子。把手机调成静音，拍了一段视频，他想记录儿子最后的时光，为了给以后留下一点念想。
张顺平突然叫了声妈，李素琴悄悄起身走到卧室门前，打开门后走到沙发前。
“怎么了？顺平？”
“妈，我越来越差，我梦见我爸。我现在想睡一会，这里太冷了，你送我回床上吧。”
李素琴预感很差，她想儿子的时间还剩下多少，她不想再说什么，不想让儿子再感到烦躁。张顺平躺下，李素琴盖好被子，检查了电热毯开关，她很想再抱抱儿子，那年离开前抱了一次，以后再也没有抱过。
李素琴给我发来消息，问我她应该怎么办？我能理解她内心的矛盾，尊重孩子的意愿，一切顺其自然，如果孩子出现不测，下一步该怎么做？是送医院还是送哪里？
住这屋子是租的，她想好了，只要儿子昏过去，她就立即送医院。凭她的能力，抱着孩子下楼应该没有问题。在楼下打个车，就说孩子吃感冒药嗜睡。
在沙发上打个盹，醒来的时候已经六点。她起身看了一眼儿子，突然想去检查他下体。轻轻扯开被子时，儿子醒来。眼前漆黑一片，李素琴打开大灯，儿子能看见她轮廓。
“妈，你要干嘛？”张顺平道。睡了一觉，感觉舒坦了一点。
“尿尿地方大腿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我夜里听你说梦话说大腿根疼。”
“没疼。”
“妈，我眼睛现在不方便看东西了，你帮我把平板收起来。”
“想不想吃什么？妈给你弄。”
“小馄饨吧。”
“行，你等着，我给你弄。”
“妈，别弄了，我只是想想，也吃不下。给我点水吧。”
“好，等着马上好。”
“妈，你给我买这个平板是不是质量不合格，屏幕辐射太大，把我眼睛弄得现在都看不见东西。”
李素琴万万想不到儿子会这样问。
“有可能是你用眼过度了。”
“那也没有这么夸张吧，杀伤力这么强。”
“所以啊，我也觉得奇怪，想带你去医院看看。你乖一点好不好，不然以后就真的没手机可以玩了。”
“我现在还能看见一点，就是偶尔会很模糊，稍远的东西看不见。”
“现在起床了好不好，待会去看看医生。”
“我有点害怕去医院。真的不想去，看不见就看不见了，平板我也不玩了，反正现在挺难受的。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浑身都不舒服。”
李素琴突然失望，她想再次努力，打开平板，看着上面的游戏图标，她并不了解。
“你平板上面好像推荐了一款新的游戏呀，看着介绍很好玩。”
李素琴觉得心虚，儿子没有理会。他的表情很难受，微微的呻吟声，她自己无法判断，儿子现在的状况还能挺多久。
自己整理妆容完毕，她安静下来，发来短信，问我今天大概几点钟到达。
我回复大概八点，李素琴说可以过来吃晚饭，楼下的餐馆都还关门，找不到吃的。
我回复不必客气，但是到了还是得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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