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家的人陆续起来，昨天夜里熬得晚，要是没有小孩子，大人肯定还会继续睡。八点半了，大妈从外面回来，看样子是出去请人吃饭。
虽然距离近，可以电话或者微信里叫一下，但为了表示诚意，还是登门去请比较稳妥。
章媛的外婆是主角，虽然是兄弟家的丈母娘，但还是很重视。
春节就是这样，今天换你家吃饭，明天来我家吃，大家图热闹。
九点半，陆陆续续来人，章媛带着女儿过来，岳母和章媛外婆在后面，章瑞还没起床，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吃。
章媛放下女儿，进入奶奶卧室，几分钟后出来，到厨房提了一壶开水，打了一盆温水帮奶奶洗脸。客厅里火盆慢慢围了人，家里顿时热闹不少，相比昨夜的气氛，现在没有恐慌感。
奶奶看见有人过来，拄着拐杖慢慢走出卧室，章萍搀扶过来，把奶奶放在火盆边。
手里提着锅铲的大伯从厨房出来，看见自己的母亲坐在人群中，不耐烦的说了一声：“你奶奶又过来凑热闹了。”
虽然看见人多，显得不压抑，将死的氛围没有，但是奶奶还是看着很痛苦，我认真观察了她的面部，肿还是没消。
我问章萍家里的药箱在哪里？章萍放下女儿，带我到神龛下面的组合柜前，打开抽屉。
我认真翻了一下，能用的药没有。
大伯家的儿子章扬走过来，问我需要什么？
“去医院有开了点消肿的药没有？”我问。
“这个，我不清楚我爹当时有没有拿到。”章扬道。
我没有继续问，怕节外生枝。章媛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过来火边坐下。章扬给我的感觉，就是对奶奶身体问题不是很伤心，反正生死，有他爸先顶住，他不会操心。
亲情如此，要是我奶奶，还真是不如一死了之。可是这样的话我不能说出口。
章媛问我：“奶奶手和脸这么肿，原因是什么？”
“人老了，机能跟不上，代谢功能太差了，该排的排不出来……”我大概解释了一下，旁边的人听着云里雾里的表情。
门外进来几个男性，有年轻的，我有印象但不知道名字，有上了年纪的长辈，我起身发烟，但大家看见有奶奶在一旁，都没有点烟。
实在忍不住的，就起身走到门外去吸。
奶奶身体浮肿的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很多人都知道，大家见到了也是问一声有无好一些？奶奶听力不好，嘴里唠叨自己的话，有些语句我在一旁已经不能分辨清楚是什么意思，她想表达什么？
旁边一个长辈听出来意思，提高嗓门，劝道：“大妈，你身体没有大问题，过几天天晴了就消肿，还能多活几年的，不要老嚷着去死，现在过年，要想着好的，大吉大利，长命百岁。”
在老人家面前，已经没有必要忌讳谈到死这个话题，老人家到了这个年龄，对于死已经没有任何恐惧，能够直面一切。
奶奶还是回应了几句，大家估计没听明白，在身后的章扬笑道：“奶奶说，她不想活了，喊我帮她找点毒药，吃了好走。”
大家嘘声一片，甚至有开玩笑的让章媛把家里的农药收好，担心奶奶想不开偷偷去找了喝。
奶奶突然抬手，中指直着我，章媛告诉我，奶奶说我会看病，幸亏有我。
我想，可能因为昨夜吃了药，今早起来身体有改善，让她感到轻松。
我问了章萍昨天夜里吃的药放在哪里？再找来给奶奶吃一点，章萍去翻了柜子上的抽屉，没有找到后又跑进奶奶的卧室里，空手而回。
章扬在后面道：“应该是吃完了，等吃饭后我问我爸要不要去买。”
我以为章扬会问我是否记得那个药名，或是奶奶这种状况应该去买什么药？但是没有，我想章媛也在担心，她的手搭在我膝盖上，轻轻掐了一下，我知道了意思。
起身，准备走到院子里吸支烟。奶奶以为我要走，应该是告诉我留下来吃饭的意思，嘴里说了几句我没有反应过来。章媛告诉她，我会留在这里吃饭。
章媛外婆和我岳母进去，两个老人坐在一块，互相鼓励，突然奶奶老泪流出，应该是感叹，甚至是可怜自己已经无法掌握自己的生死，想死也很难。
我岳母在一旁连连安慰，甚至有些急躁的样子。哭过之后，两个老人相见估计能找到共同的话题，氛围顿时改善不少，奶奶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好，呻吟声还是有，但能发现她顽强的一面。章扬想把她扶进卧室，因为要开饭了，按照习惯，奶奶会单独打饭在卧室里吃，不会跟大伙坐在一起。
奶奶拒绝了章扬的搀扶，自己起来，在进入卧室前，门外的一个长辈过来拉住，让她坐在餐桌的上座，在这里她最老，最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
这顿饭，我觉得并不是很好吃，应该是心情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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