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位置已经确定，在一处茶叶地里，方向朝东，背靠着山，再往上爬一百米左右就是山顶。大伯从我手里接过柴刀，砍掉一点树枝，做好记号。
出殡当天夜里，会安排人提前过来挖坟坑，深度一般为五十公分左右。
上山的人，需要准备照明设备，充好电的灯。所以大伯需要看好路线，怎么把骨灰盒送到这里，因为山路杂草茂盛，路不好走。
在农村，很多细节抓得很紧，并不是一次完成。比如出殡的时间、下葬的时间、立碑的时间，都需要单独找，碰巧在一块能全部做完很少。
就算是火葬，骨灰盒从家里抬出的仪式和配置依然不能少。按照抬棺材的方式，用木头做好架子，安排四个人抬，好处就是重量很轻，不像棺材那么重。
火葬的遗憾，其实还是那个死后留全尸的概念。火化以后尸骨是散开的，肉体已经化为灰烬，只留尸骨。土葬最好理解，一具棺材，保留了所有肉身，就算腐烂化成空气也是保留在棺材里。
汗流浃背，开始下山，返回的路不用走原路。
到了家里，人多繁忙，抽空抽了支烟，喝了杯茶，本来是想留先生在家里吃午饭，但他因为家里有事忙着回去，只得尽快送回。
大伯不必跟着我去，我已经记得路怎么走。走之前，大伯把准备好的红白塞给先生。
路上，先生听我口音便知我不是本地人，我笑道：“我是女婿。”
“你岳父生前啊，是个热情人，很能喝，我还跟他一起吃过好几次饭，是个挺好的人，可惜了。这人啊阳寿尽了，留不住，很遗憾啊。”先生道。
等我返回到了镇上，打电话给岳母，问她是否需要买什么，她思考了几秒钟，让我去杂货铺买二十米的细绳，明天葬礼需要用。
到了家里，已经接近午饭时间。我听见客厅传来摇铃的声音，赶紧找来白布缠住头，迅速进去找个位置跪下。
女儿看见我回来，调皮的跑到我身旁。
国庆长假，朋友圈里发的都是各种游玩的动态，人之渺小。我看见岳母的眼睛，已经哭肿了。
趁等待上菜吃饭的时间，大家凑在一块聊天。章瑞跟几个表哥表弟聊，章媛告诉我：
“李老师昨天晚上跟我说，说她对她儿子的病不抱希望，你比我懂，究竟能不能有机会治好呀？”
我陷入沉默，不知如何作答。
“我问你话呢？你怎么发呆？”章媛道。
“现在治疗是什么状况嘛？”
“就那样，感觉没什么变化，能过一天是一天，反正，我感觉李老师已经伤心透了，到了怎样就怎样都无所谓的状态，反正再怎么伤心都不能补救。”
“她前些日子不是想去省外看看吗？预约到了没？”
“约了，人很多，他上传了孩子的病历给专家看，觉得没信心。她说带着孩子做各种检查，看着都心疼不已，发疯的冲动都有了。”
“你多鼓励鼓励她，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多关心关心，小的没好，大的倒先出问题，那就……”我摇摇头。
“要是罗伟安不生病，跟她过，也许还有个人帮忙，现在就一个女人带着这个病重的儿子，想想都是恐怖的，她严重失眠，自从孩子跟了她，就没一天睡过好觉。”
饭菜端上来，大家抢着拿碗打饭，我蹲着没有动，章媛帮我打了饭，又盛了点酸汤，今早有鸡蛋和苦菜。
章媛打好饭挨着我挤了个位置，继续道：
“李老师丧气的时候，甚至想过死了算了，感觉很难撑得住。现在过着这日子，孩子健康那么大的窟窿，手里变得拮据，化妆品都不敢买贵的，不敢再按时去美容院，给车加油都要考虑能跑多远。”
我转头的时候，看着岳父的照片，他的眼睛注视前方，就像在看着我们，神情严肃。
灵牌前的我们，嘈嘈杂杂的吃喝，门外的院子里也是坐满了人，大家吃吃喝喝。
在我的内心突然涌起一个想法，何不如前些年，岳父爱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酒就喝酒，只可惜，没有机会了。什么人间美味，他都不能再品尝，来自爱人的体贴，也感受不到。
因为总是想着死不了，岳母确实在照顾我岳父期间不是很上心，耐心用尽，难免态度变差，现在哭着做牛做马都情愿，已经没有机会。
我匆匆吃完一碗饭，放下碗筷，起身离开让站着的堂弟表弟蹲下来吃饭。在院子里找不到空闲的板凳，我只好端着一杯茶走到车子旁，点了烟抽着。待抽完烟，重回院子里，看着帮忙的亲人们，谁吃完了递支烟，说句感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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