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危通知书，在抢救进行的时候签字，我不慌乱，只是情绪变差，心疼不已。
护士让我随着地面上的指引信息，拿着CT申请单到另外一栋楼找医生。夜里值班，如果没有工作，医生也是休息的。
CT影像办公室门开着，灯亮着却没有人。看着隔壁门上的牌子，我敲了门。等待一分钟后再敲终于有人开了门。
医生让我带路，她拖着仪器跟在我后面，到了抢救室门口，章媛没有在，我想应该是在医生办公室那了，或是在交费窗口。
需要把岳父背部垫一块东西，我小小心翼翼把他身上复杂的管线理好，速度很快，医生让我半个小时候过去刚刚那间办公室拿结果。
握着岳父的手，我希望他能听见我说话，就算不能说话，也希望他的手指能动一下，哪怕给我暗示也行。
“爸，要撑住，要等着妈和章瑞过来，要坚持。”我说完拉好被子，把他的脚盖好。
章媛进来，叫了几声爸。小小的急救室，岳父的床最高，就在正中间，正对着门。
学医以前，我一直以为医院为了照顾病人的感受，会将病危的病人隔离开。到了医院工作，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死亡就在身边。
护士告知，ICU科室的医生会过来跟我们沟通。正说着，身材魁梧的医生已经到了门口，问我：“你是病人章大为的家属吗？”
“我是。”
“我是ICU科室的医生，病人的情况呢医生应该跟你们沟通过了，不乐观，苏醒的概率不高，转ICU的话，护理、治疗、环境、设备都会比这边好很多，医生和护士会全程监护，家属也不用再身旁时刻守着，当然费用方面也会比这边贵。”
“嗯。我知道，我了解。”
“当然了，转ICU能不能苏醒，具体还要看病人病情的进展。毕竟病人这病挺严重的。”
章媛走过来，一起听着，问道：“进ICU一天花费多少钱？”
“大概一万三左右。你们家属可以商量，也要看病人进一步的状况，如果稳定，可以考虑。”
没有做任何决定，在我和章媛的脑海里，存在着微弱的幻想，希望岳父真的能醒过来，哪怕等待的时间长一点没关系。
我只是希望有奇迹发生在岳父身上，从我见过的病人来看，概率真的很小。癌细胞转移，身体器官功能衰竭太快。
章媛揉着岳父的脚，告诉我体温不暖。我看看从尿管排出到尿袋的尿液，只有那么一点点。
岳父眼角流出泪，章媛以为是他听见我们的说话声然后流泪，以为岳父还有知觉，听觉尚在。握着他的手，抚摸着他额头，告诉他：
“爸，你要坚持住，一定要醒来，你还这么年轻。”
我很想告诉章媛，从医生的检查判断和岳父现在状况看，已经是深度昏迷，眼角的泪只是泪腺自然反应，不带一点意识。
医生走进来，让我们过去办公室，更难受的沟通即将到来。
走道微风凄凉，人来人往，夜色悲伤。
坐下来，大家面色凝重，虽然在急诊科这种情况习以为常，医生只想让家属完全明白情况，病坦然接受现实。
“你是病人女儿是吧？”医生问。
“是。”章媛点头道。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还有我妈，我弟弟，可能天亮后中午才能到，在外面上学，坐飞机赶来。”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病人可能随时会不行。”
“我爸还能坚持多久，医生。”
“我们尽力吧，就是尽量拖着。我们认真评估了，病人苏醒过来的几率太小了，撑不了今天，血压一直上不来。”
章媛已经哽咽，医生问：“病人病了多久，做过什么治疗？”
“从发现进食阻塞到现在，差不多两年。没手术没化疗。”我答道。
“食管癌晚期，转移，我看病人很瘦啊，插了营养管……实际情况就是这样，食管癌病人到了后期，是很痛苦的，这一天是迟早的事，你们作为家属，得接受这个现实。毕竟这种状况，谁都不愿意发生，偏偏遇上了，只能勇敢一点，坚强一点。”
我听见熟悉的声音，我也曾经不止一次这么说，面对不同病人的家属，此刻角色转换，感觉真的很痛。
因为我们将失去一个亲人，很快，他会失去心跳，永久闭上眼。
我不相信人死后还能进入另一个世界，我的脑海里，想着，人走了就真的没有了，不存在的人，只能留下怀念。
人生，遗憾是难免的。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我又拿着单子去派对交费。血压上不来，结果可想而知，只是在艰难的等待，等着重要的亲人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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