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拿店就在小区里，章媛以为我要直接背着岳父到店里。直接乘坐电梯到地下室，开车过去。从岳父的神情里，他此刻期望获得身体上的缓解。
“太疼了。”这是他重复最多的词。
在推拿店门口停车，没有熄火，把岳父扶好进去坐之后，我又把车往前开，还好找到一个车位。
折回推拿店，推拿师已经在做准备工作。我在站在门外，在隔壁商店买了一包烟。
听见里面的推拿师与章媛聊天：
推拿师问：“食管癌，怎么不做手术呢？”
“身体条件不允许的。”章媛道。
“化疗了没有？”
“没有。”
“那是怎么治疗的呢？”
“中药。”
大概四十五分钟后，岳父的推拿结束。疼痛是缓解了，只是呼吸还不得劲。依然是我搀扶着进入车里。然后把车开到地下室，背着回家。
趁着疼痛缓解，岳父表示想睡一会，我搀扶进了卧室。
“爸，现在感觉如何？”章媛问。
“感觉好多了，比昨天夜里要好许多，少疼一点了。昨晚是疼得手都抬不起来。”
章媛出来，表情看起来疲倦却带着轻松，告诉我：“你要是想去上班就去吧，我看着。”
接近十一点钟了，我觉得我不该放松警惕，疲倦袭来，泡了一杯茶，坐到沙发上。
母亲开门回来，告诉我说，我爸已经从家里出发，可能会让我去车站接人。
“老公，会不会是你太过于紧张了，我爸只是正常的症状波动，比如着凉了发痧之类的，你不觉得他很像发痧吗。”章媛低声问。
“我希望我是错的，我当然希望爸不会有大问题。但我的担忧，可能性很大。”
“万一要是错了呢？”章媛问。
“那就皆大欢喜，没事了，我挺希望这样。”
“我整夜都不安，想着要是真出什么事，去打化疗行不行。”
“身体太差，怎么能扛得住呢。唉……癌啊。”
“那我爸，就这样等着断气啊？”章媛一脸埋怨。继续道：“什么都治不了，你叫他来这干嘛呢？”
“我没想到他现在已经发展到这个状况。我没料到好吧。”
章媛电话响了，她让我看了来电的信息，是岳母打来的。
“你说吧，我妈肯定要问这事，如果我爸不行，她想我爸在家走，不想在外面。”章媛道。我内心五味杂陈。
拿着电话，走到阳台，拉好门。
“妈，你们来了吗？”我还是想催促岳母过来。
“甄阳，章媛告诉我，你说你爸症状不对劲，可能不行，你到底看准没有？会不会有误？医生误诊也是常有的事，况且你爸也没检查过什么。”
“唉，妈，就算是误诊，你们过来，就当来玩一下好吗，我当然也希望没事，希望是我误诊了。”我内心几乎崩溃。
“不是你这样说的，要是真的你爸不行，他兄弟和几个姑子都要去的，大家都问我到底什么状况，如果不危险，他们就不去了，只是探望的话随时都可以来家里看。包括章媛外婆家那边的舅舅小姨那些，也是这样想的。”
“唉，妈，我已经让我爸从家里过来了，别人我觉得来不来都无所谓，主要是你和章瑞，章瑞今天的飞机赶不上，要明天，依我判断，爸能不能撑到章瑞来都是问题。妈，你信我一次，我只是不想你留什么遗憾。”
“你这样说也对，可是……唉，我现在脑子乱糟糟的。你容我想想。要是真发生不好的事，我们从家里去要准备好些东西的，新衣服，纸钱……哎呀，那，人在外面过世总是不好的，能不能回到家里呢？”
“妈，我是这样考虑的。爸呢，现在状况不好，如果你们要求，我现在可以送到家里，我只是担心章瑞赶不到，没能见最后一面。妈，你尽快下决定吧。”
挂了电话，我走近厨房，趁章媛上卫生间的时间，母亲告诉我：
“你爸一早给我电话，他的意思也是怕你弄错。但怕万一还是上路来了。”
“妈，我什么时候开过什么玩笑。如果是别人，我才不这么上心呢。”我严肃道。
“你小声点，什么别人不别人。”母亲道，忌惮章媛可能听到。
章媛出来，进了岳父的卧室，他还在睡着。出来后眼神示意我，进入我们的卧室。
“甄阳，我妈怎么跟你说哦的。”
“和你说的一样，想让爸回家。我怕爸回去了，章瑞赶不到。”
这样一说，章媛心软下来，内心又充斥着矛盾。章媛拿不定主意，那是因为她没有经验，她没有经历过人死后要走哪些程序，后续要做什么事情。我岳母懂得，只是现在她还不是很情愿相信自己的丈夫可能即将离自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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