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上拖鞋，躺在沙发上，手机调成震动，能眯一会也好。闭上眼睛，想起天亮以后的工作，该如何安排。
岳父从房间里叫我，赶紧起来。
“甄阳，我现在感觉稍舒服点了，你去睡吧。有需要我再叫你。”
“没事，爸。我今晚躺沙发上，有事你叫一声。”
我又给他拍拍背，揉揉颈肩。我刻意弯腰，看着他的五官，估摸他的身体状况。
昨天下午他到的时候，问起身体的状况，他告诉我，最近体重降了不少。等我摸他的背时，是真的感觉到他变瘦了，真的是皮包骨头。只有面部能感觉到饮食营养不是很缺。
癌对身体的消耗速度，出奇的快。
“你可以放心去睡了，明天再带我去做那个推拿。”岳父道。
“行，起来就去，早上人少。”
“我感觉有点饿。”
“你等我一会，我给你热点吃的。”
“不麻烦了，吃不了多少的，不是有开水嘛，你给我冲一杯核桃粉和豆粉就行。我只是感觉饿，不确定能不能吃下去，你少弄一点。”
“行，能吃多少吃多少，没事的，尽量吃。”
我看见书桌上的葡萄糖还在，岳父并没有喝，核桃粉他喝了一口，感觉不好。我拿来一杯温水和注射器，准备通过营养管给他打进去。
打了两次三十毫升，他感觉不舒服。让我停住，叹道：
“一年多时间，我一个好端端的人，酒喝不了，肉吃不了，连最基本的饭都吃不下，变废物一个。”
“爸，你别乱想这些，不要看轻自己。”
“事实就是这样。我在家的时候，你妈也是挺不耐烦。”
“不是你想的那样子，大家不都和和气气的吗？”
“要是能弄个食管支架，我自己能吃喝就好了，不用人照顾。这几天是特别不舒服，前所未有的疼痛，以前疼也不是这种的，有舒服的时候。这几天是连续的，停不了，有时候甚至很难忍。”
听岳父说着我越不安。关键时间，如果是最后的日子，我想知道岳父内心还有些什么愿望，或是未完的事情。
就以简单的聊天方式，我抛出话题，获取他内心的信息：
“爸，等病好转，今年你有什么计划，家里那边。”
“现在搞新农业项目很热，我打算搞养殖，现在山里能开车上去，我想包一座山，围起来专门养牛养羊，这是长远考虑。就是防病这一块，估计得找个人来负责。老家那边镇上在搞旅游项目，本地羊肉很畅销，未来发家致富就靠羊了。”
“房子呢，计划翻修一下吗？现在家家户户都盖那种新的风格，乡村风格别墅。”
“这个房子就不必了，等以后章瑞自己考虑吧，我跟你妈也就住现在的也凑合，也不知道以后章瑞怎么计划，在城里安家也说不定，一年不能回去几次。我最多就是家里现在的水电重新搞搞，几个房间重新刷一下，整平房子右侧的那块地，打上水泥，你们回去也方便，还有停车。”
“也对，章瑞还不知道要怎么发展呢，等毕业了再考虑吧。”我尽情附和。
“哎对了，你爸妈他们不催你们再要个小孩吗？章媛跟我说了不止一次，让你们快点生，趁现在我们都还不需要照顾，有精力时间可以帮得上一点。”
“这个，爸，哪边都催的。我们也是慎重考虑过了，已经在计划中了，你们就等着好消息吧。”此刻我只想说些好听的。
“这就对了，两个孩子家里都温暖一些，包括以后你们老了，两个孩子一起承担，压力小一些。”岳父道，接着几声咳嗽。
“爸，每次咳都有痰吗？”我问。
“没有吧，都是些白泡泡，不知道哪里来的，反正，每次感觉喉咙异样，那肯定是有鲜红色的血了，只是不多。”
“炎症吧，发炎了，得注意一下。”我安慰道。
“我这几天都没吃中药了，吃不下，喝东西也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中药的原因，什么药材成分配的不对。”
“中药，不管什么药，都有个过程，刚开始改善肯定是直线上升，后面可能感觉改善微弱，甚至没感觉。但不代表没有效果的。”我重复了黄剑曾经跟我说的话。
“唉，等下次去抓中药，一定要让那个老中医调个方子，这个方子效果不太行，我感觉。”
我连声认同，总之，他高兴就行。不反对，不打岔，他感觉好就行。
岳父让我收拾注射器和水杯，重新给他倒了一杯水，看他状态稍有缓解，我放心回沙发上躺着，深知这一夜可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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