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商看了赤一一眼，赤一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将牵马的缰绳递给了一旁还有些神游天外的赤二，自己则是走上前交谈。
“是的，我们来自南边一点的地方，现在正打算前往帝都呢。”
“那里有同族的亲戚，我们正好顺路去看看他们。”
他在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微微泛红，看起来有一点因为自己刚刚说的那些尴尬的模样。
那些村民立即流出一种名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他的目光带上了一点怜悯、以及还有一点不容易被察觉到的嘲讽和不以为意。
正如归商在初踏进这座村落说的那样，他们是来投靠帝都的一些穷亲戚，自然会有些不好意思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他们，生怕自己会被鄙夷和瞧不起。
毕竟千里迢迢只是来打秋风或是求收留的、寄人篱下的穷亲戚，不会受任何人的喜欢。
*
归商很明显的从那些村民的脸上察觉到了他们微微泄露出的情感，或怜悯、或可怜。
当然，这些都是表面的。
在其更加深层次之中，她仿佛看见了那些穿着朴素、看起来分外热情和好心的村民们流露出来一点鄙夷和嘲讽，那是高高在上的，是一种完全瞧不起人的姿态。
但他们却将这些不怎么光鲜亮丽的、甚至阴暗且充满恶意的情绪尽数收敛了起来，对外还是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看他们的时候似乎还带着一种莫名又诡异的兴奋来。
归商总觉得这群看起来和其余村子的村民似乎一般无二的人有一点奇怪，那些漆黑的眼有时候会给她一种被盯上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主动进入猎人圈养的小羊羔那样。
可她并没有说出任何会引起他们警惕的话，只是露出这个年龄段的小姑娘那种很常见的、温和无害的笑来。
归商还抱着那只体型并不算娇小的猫咪，一只手还腾出空来挠了挠猫咪的下巴。
赤一脸上还有些泛红，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头发，看着围上来的村民，有些吞吞吐吐的说着。
“我们想要在这里借住一宿…就一个晚上就行…”
他一个身高腿长、看起来高高壮壮的青年有些局促的不敢他们，看着很尴尬的模样。
归商在撸猫的时候将余光牢牢的看向了赤一，看着他瞬间进入角色、甚至还能自己给自己加戏，让她给出的剧本中更加完善和丰富多彩的时候，归商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
拥有一个既可以懂一点兽语以及控制野兽、在各种场合能够迅速根据她的意思做出完美的应对方案、甚至看起来了似乎还十分适应和游刃有余，这样的人才一千个人里、不，哪怕是一万个精英里都不一定能够挑上这么一个。
真的很幸运啊。
她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话。
归商此时心里莫名涌出一点小庆幸——
幸亏当时没有直接杀了他，不然这么一把好用的能让她如此满意的刀就没有了。
再看看其余人，卫长婴和周围村民说话介绍他们的时候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但她看到了她僵硬的动作，有些不太适应的样子。
赤二则是说话带着点磕绊，但也算是勉强混了过去，就算那些村民察觉到了一点违和感，但很快又在赤一的话语下就这么轻松的被改变了注意力。
赤二适时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角度微微叹了一口气，但很快又将自己的情绪收拾好，手里还牵着缰绳。
他若有似无的和围上来的大爷大妈们说着一些脱口而出的废话。
有位年纪看起来和自己相差不大的小姑娘走到她身边，表情先是带着点拘谨以及一点怜悯和可惜，但这种复杂的情绪消失的很快，她在看向她的时候又换上了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似乎还带着一点“惊喜”。
“你好啊，我是这座村里的一员，这里是马家村，我叫马月，月亮的那个月哦！”
归商静静的看着她，对方的表情带着一种很亲切的感觉，看起来和那些大爷大妈们一样热情。
她甚至还朝她伸出了手，似乎想要学着“小姐妹手拉手”的方式跟她拉近距离。
归商不动声色的避开了那只满是黄茧的、并不算柔软的手，手中还在不紧不慢的撸着猫。
只看见她朝那个小姑娘笑了一下，声音仿佛都因此漫出了几分天真烂漫来，“你也好呀，我叫姜思，思念的那个思。”
“我是家里最小的那个，最前面的是我大哥，大哥旁边的是我二哥，那边说着话的是我的三姐。”
说着说着归商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了起来，她抱着那只猫，头垂下去了一点，脚尖还时不时在浮着一层不浅不厚的尘土画着圈，声音也带上了哽咽，“我们没有爹爹和娘亲了，这次去京都就是为了看一看姑妈、那个唯一在世跟我们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
马月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窘迫了起来，她几次三番都张了张嘴看起来像是要安慰她，但每一次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喉咙，眼中弥漫了一层她看不懂的浓浓愧疚和悲伤。
——是因为对她说到不该说的、提及了一些对她并不算合时宜的话了吗？
归商仔细分辨着那些复杂矛盾的情绪，却总觉得马月看起来的那点愧疚和悲伤并不全都是觉得她自己说错话的缘故。
看起来就很奇怪的一个人。
归商漫无目的的想着。
*
归商将自己的情绪尽数收敛起来，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是因为想起死去的双亲而发红的眼眶、却又“十分倔强”的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马月沉默了一会儿后，十分抱歉的看了她一眼，“对不起，我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归商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让本就看起来有点红的眼眶更加的红，“没事的小月姐，我就是突然又想起他们了，这不怪你。”
说罢，那叫马月的小姑娘想了想，和自己身后的大人似乎是问了什么后，朝她说道：“为表歉意，你们可以都来我家住，我家很宽敞的，哪怕再多来几个人都完全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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