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规定，在太平间内需要保持安静，禁止喧闹。
王雪燕的母亲，叶素娇双手捂脸，怎么也克制不住几乎喷涌而出的泪水。
“唔唔......我的女儿，你怎么走得这么早啊！”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值班人员，都能听得出来，她是在极力压抑伤感的情绪。
那捂着嘴极力压制着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无助和揪心。
值班人员一脸歉意地走上前，先是向着叶素娇他们鞠了一躬，随后才说道：
“这位奶奶不好意思，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太平间内需要保持安静。”
“希望您能够忍耐一下，或者您可以到太平间外哭了再进来。规定如此，还望见谅。”
值班人员态度很诚恳，而且给足了面子。
王雪燕的父母都是识得大体的人，经过劝导，叶素娇很快止住了哭声。
只是通红的眼眶，诉说着她无尽的痛苦。
王守川静静地凝视着王雪燕的尸体，这一刻，他觉得周围出奇的安静。
旁若无人，寂静无声。
或许是原本王守川的灵魂意识尚未消散，他的眼神中，有着自然流露的爱恋和一抹不易察觉的绝望。
两种情绪复杂地交织，旁人看去，只觉王守川此时的眼神无比地深邃。
如同海上的冰山，显露在外的，只有很小的那一部分。
年少的王万河紧咬着牙，双手紧紧握拳，噙满泪水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母亲，他要把母亲的样貌，牢牢地刻在心里。
王千江比王万河小了八岁，正是闹腾的年纪。
如今却一声不吭，茫然无措地拽着王万河的衣角，豆大的泪珠径直往地板上砸。
八岁的他，母亲给他上了短暂人生的最后一节课：如何面对死亡。
死亡教育，一直是许多家庭十分忌讳的。
但孩子们需要正确的引导，才有面对死亡的勇气。
如今的孩子们，许多都心智早熟了，便理应进行更深层次的教导，才不会酿成祸患。
只不过，王雪燕的离世，对于王千江来说，似乎有些太过直观和残酷了。
金秀莲见到小孙子这样儿，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可这是他人生必然的经历，只是来得太早了。
王雪燕的兄弟姐妹，一个个看着安详躺着的尸体，哭得泣不成声。
考虑到太平间的规矩，忍不住的都跑到了太平间外宣泄情绪。
在这里工作的值班人员，往往都是颇具眼力见的人。
他们得时刻注意家属们的情绪，还得适时嘱咐一些注意事项和规矩。
大概是看众人的抽泣声小了许多，情绪也有了缓降的迹象，值班人员便开了口。
“既然已经探望了死者，那我们医院将会尽快联系殡仪馆进行接洽。还望家属理解！”
“另外，请家属们尽早和医生联系，签署死亡证明，后续流程也好开展。”
“死亡证明签署后，我们医院最多再为你们保存24小时的遗体。所以，还请尽快联系火化事宜。”
值班人员的语气、语调没有太大的波动。
他们的日常工作中，见到过太多类似的场景，尽管心里的情绪波动在所难免，也不会显露在外。
医院的规矩如此，众人纵使再不忍也不好违背。
“好，麻烦你们了，我们会尽快。多谢！”
王守川一声应下，随即向值班人员表示了感谢，有八十五年人生经历的他，自然知道在医院里去世的规定。
“没事儿！”
值班人员见王守川态度礼貌，心生好感，抬头看了眼时间。
“抓紧时间告个别，过一会儿我就得把遗体放回冷柜里了，要不然时间久了，遗体容易出问题。”
“谢谢您！真的万分感谢！”
这次着急回答的不是王守川，而是王雪燕的父母和金秀莲这三位老人。
经历的多了，事儿便把人磨成精了。
值班人员既然有好意，他们当然不能干看着。
“没事没事，都在职责权限之内。你们还是多看看逝者吧。”
为了避免家属们过度的感谢，值班人员说完连忙退至一旁，留出了足够的空间，同时注意着墙上时钟的时间。
接下来的时间里，太平间里耸动着抽泣声，众人围在王雪燕的尸体旁。
虽说是真情流露，可王守川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至于他，他们父子三人此刻齐齐蹲坐在墙角，各有各的迷茫。
王千江环抱着卷曲的双腿，整张脸埋了进去，颤动的肩膀暴露了他的心情。
王万河颓废地靠着墙，仰着头望着惨白的天花板和灯光，这样眼泪才不会流下来。
王守川坐在中间，什么也没说，伸出手臂拍打在两个儿子的肩头，这是他经常安慰人的方式。
今日凌晨醒来时，王守川便发现了一个问题。
上一世的许多事情，记忆都开始逐渐变得模糊，只能记得大概，详尽的经过记不完全。
就像现在，他能回想起往日的画面，也能回想起大致的心境，但具体的，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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