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她，不太对劲。
鬼使神差之下，顾小菱放轻了脚步，一点点挪至树干后，只露出半个脑袋悄悄观察阎澪的动静。
这大晚上不睡觉也不处理公务，一只鬼悄咪咪来这外面干嘛？
难道……是约会？！
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荒谬想法，顾小菱只感觉心中莫名不快，竟然也有了一丝紧张。
不可能！钟情汤的药效还没有过，他能跟谁约会？
越是想不到答案，大脑就越是一团乱麻，手指下意识抓紧了树干，顾小菱屏住呼吸耐心等待。
云层反复同月亮交汇聚散，垂落的月光撒满大地，忽明忽暗，不知道第几次，昏沉的黑云再次翻涌，遮挡住全数月光，就在顾小菱已经有些疲倦，打算放弃转身回房的时候，一直静默的阎澪终于有了动静。
他的脊背慢慢弯了下去，喉间发出像是疼痛般的呜咽，明明微风正好，万籁俱寂，他却像是受到重创般，就连身体都在发颤。
这是……怎么回事？
顾小菱傻眼，怎么也无法想象在所有鬼魂眼中近乎无敌的阎王，竟然会有这般脆弱的一面。
像是承受不住冲击，阎澪猛地跪倒在地，两只大手撑在里面，勉强支撑着身体，可那颤抖还在继续，他的十指因疼痛而攥紧，在泥泞的草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见他这副痛苦模样，顾小菱心里也难受的厉害，正打算上前弄个明白，却被脑中残存的理智给劝住脚步。
这里宁静祥和，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再无旁人，也不像是有任何危险的样子。
或许他之所以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孤身前往这片草地，正是因为不想让别人发现他这副狼狈模样。
她现在冲过去，真的能对他造成什么帮助吗？
强烈的无力感从心尖冒出，直冲全身，顾小菱眉头拧成一团，眼睛寸刻不离阎澪的背影。
一轮轮剧烈疼痛如同潮水，潮起潮落，他就像是河流浮萍，随波逐流，最终被水波打翻，栽倒在地。
看着他瘫倒，顾小菱再也控制不住几乎溢出的担忧，拔腿飞奔至他身边，这才发现他已是满脸汗水，顺着脸颊滚落，呼吸急促而不稳，可他仍旧死死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痛呼。
那双瑰丽的红眸，此时也颓靡的耷拉下来，勉强瞥了她一眼，便像是失去所有气力般闭上了眼。
顾小菱抬手将魂灵之力注入进他的身体，本想为他补充些许力量，可力量刚一渗透，就像是一滴水落入汪洋大海，再无踪迹。
他们实力相差太过于悬殊，她这点微不足道的魂灵之力，根本远远不够。
顾小菱咬咬牙，努力将他的手臂放于自己肩头，慢慢将他扶起坐好，确认他身上并无伤口后，转头从纳袋里拿出一颗丹药送至他唇边，低声道：
“这是补充气力的丹药。”
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随即乖乖将丹药含入口中，艰难的吞进肚里。
阎澪的脸色稍稍好转了一点，睫毛颤动，缓缓睁开双眼，面对着她充满关切的眼神，他不自在的别过眼去，声音嘶哑：
“你怎么会……”
“我睡不着想着随便逛逛，无意间就走到这了。”
顾小菱也知道，向他这种自尊心强的鬼，被她看见这副狼狈模样，心里肯定不痛快，也不再追问具体原因，只是默默将他扶正了些，让他更舒服一点。
气氛变得分外沉默，谁都没有再开口。
阎澪依靠在她的身上，虽然身体虚弱的厉害，但这个时候他仍旧觉得这样依靠在女人身上太过于失礼，刚一挺直身体，就被顾小菱无情的压了回去。
“嗯？”
阎澪喉头发出一声疑惑的呜咽。
“可以靠着我到恢复气力为止。”
顾小菱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都救了我这么多次，我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回报，只能帮到这一点忙。”
阎澪微愣，也不再挣扎，像只小狗似的乖乖靠在她的身上，低声道：
“我救你……又不是为了回报。”
“那是为了什么？”
顾小菱开玩笑似的轻笑出声：“为了员工与老板之间的情谊？”
拨云见月，月光蓦地挣脱浓夜束缚，肆意洒落，恰好落于两人身上，像是给他们披上一层洁白薄纱。
阎澪侧头，定定的看向她的脸庞，月光浸染，她的眼眸宛如湖泊般清澈，掀起层层波澜。
一直苦苦压抑的情愫又开始不安分的作乱，撞击着心脏，迫切的想要迸发而出。
这一刻，不管是不是钟情汤的作用，他都深深意识到，眼前的这只胆小鬼，一颦一笑皆会牵动着他的思绪。
汹涌的情感几乎将他吞没，以至于再也克制不住的涌现于双眸之中，冰山早已笑容，春风已至，只剩下漫天飞花。
就算是一向情感迟钝的顾小菱，在这一瞬，也能将他眼中的欢喜看个真切完全。
明明流露出情愫的是他，可被扰乱心神的，却是她自己。
顾小菱按耐住不停加快跳动的心脏，心中的雀跃溢于言表。
这样美的风景，这样暧昧的气氛，两人眼中都带上情愫混杂的迷离。
这次总不会再错了，她确定。
起码在这一瞬间，他对自己心动了。
他们就这样四目相对，明明眼中情欲早已纠缠的难舍难分，可谁都没有先开口捅破这层窗户纸。
那颗雀跃的心，也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恢复平静。
顾小菱心中泛起不解。
她不能理解，明明他的眼神是那样直白火辣，翻涌的情绪恨不得将她全数吞噬，可为什么一声不吭？
“阎澪。”
良久，她终于开口，第一次唤出他的名字。
“嗯。”
阎澪身形一颤，低低的应了一声。
“你可能觉得我贪财好色，不是什么正经鬼……”
顾小菱大脑乱成一锅粥，因过度紧张，手心都浸满了汗水，可那颗几乎跳出胸腔的心脏不断呼唤牵动她的理智。
她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喜欢，但她知道，这颗心脏总会因他不受控制，而她总会对他抱有期待。
她想抓住这份悸动。
顾小菱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认真道：
“可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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