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终究是传闻，张诺现在生死不明，这些传闻再怎么传也不会干扰到我们。我们经历的事情，只有他们也亲身经历一次，他们才会理解，真正的现实和传闻到底有着何种差距。
我们专心地打理着收割而来的艾草，因为今天晚上就要用到，我们用了大半天的时间上山下山，回到学校已是下午三点多，距离太阳下山只有短短三个小时，而据天气预报说明后两天会有一场大雨，为了不让辛辛苦苦收来的艾草受潮发霉，我们必须在今天尽快将它们晾晒储存。
我和邹聪刘凯坐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的荫凉下嗑着瓜子，等着太阳下山就打道回府。东门的保安三番两次地过来劝阻我们，希望我们以学校形象着想，把晾晒的东西收走或者扔掉。这怎么可能！我们都懒得跟他作无用的解释，自王建溺亡、张诺失踪后，学校已经把我们寝室其他人列为重点关注对象，在一定程度上给了我们很大的自由，一般情况下，只要我们做的事情不太出格，学校的领导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中剩下的三位中要是再有人出事，那么对校内校外的恶劣影响将会呈几何倍数地增长。试想一下，一个寝室在不到一个月时间里接连出现由于各种不明原因死亡或者失踪的人员，听起来是多么令人恐慌的事情，这将直接影响到今年和来年的生源数量。所以东门的保安对我们的劝导都只是停留在口头上，并不敢动手强行收缴我们的东西。在劝导了两三次无果后，他们也自知无趣，对我们放任不理了。
东门应该是学校四扇大门中最简陋的一个门，从这里出去，抬头就只看得见连绵的山丘，再绕过山丘，就是一片片安静祥和的乡野村落。我们能够依稀听到从山后传来的打谷机的轰鸣和断断续续的犬吠，这种打谷机还是九十年代的产物，在国内几乎见不到，可在Y国，这玩意还是农忙收割时的中坚力量。从东门进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散发着浓郁清香的桂花树，花香扑鼻，沁人心脾。再往前走，走边是长长的向下的台阶，另一头直通操场。操场上过膝的野草刚在一个月前学校为了迎新专门派人修剪过，这是每年的惯例。
我们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地抓着木棍挑弄着地上爬行的蚂蚁，期间刘凯同我议论起今早王建给我打来的那个电话。此前王建一共给我打了四次电话，其中三次都是在他死后的一个星期里，当我们为他举行送别仪式，使他正式成为南湖的水鬼之后，类似的电话就再没接到过了。今天早上的电话与前三个电话的时间间隔有十天之久。按照方传华的分析，这时候的王建怨气颇深，倘再假以时日，王建便会丧失残存在阳间的最后一点意识，步入那只南湖水鬼的后尘。但是现在的王建仍然能够在我出现危险的时候对我施以援手，可见他仍善心未泯，对我们而言不是一件坏事。令我疑惑的是在第三次电话和第四次电话之间的十来天里，我和邹聪不止一次和那只南湖水鬼正面相遇，而那时王建却没有给我们传达半点讯息。难道是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变故？我们不得而知。
邹聪没有理会我们，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拿起一根艾草，点着了。我们看着邹聪手上缓缓升起的青烟和明亮的火苗，仿佛看见了希望。
“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邹聪摇晃着手中的艾草，嘴里轻声念着某部动画里的台词。火苗只持续了短暂的几秒钟就迅速熄灭，从邹聪手中掉落下来，变成一片灰烬，风一吹，就朝着我们头顶飞散而去。
邹聪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正准备点上，突然，他的目光被台阶最下方的一丛灌木吸引了，那丛灌木是学校特意修剪成方块形状的人工景观，有一米高，方方正正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邹聪盯了那块灌木足足有一分钟，随后腾地站起身来，把烟扔在地上，骂了一句：“操！”，迈着大步就朝那丛灌木狂奔而去。我们看见灌木边上居然出现一个矮小的身影，那个身影看了眼怒气冲冲追来的邹聪，急忙一个转身，飞快地向操场逃去。
刘凯此时也大叫了一声：“是他！”那个身影像极了昨天晚上邹聪在天台上向我们描述的那个跟踪我们的人。我们也放开脚步追了上去，但那个人虽说身高不高，跑起来却极快，把我和刘凯远远甩在身后，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作为体育生的邹聪却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尽管现在身形消瘦，但是底子一点也没丢，他在短短的十秒钟时间里冲出了在我们在大学时光里所目睹的最快速度。那个矮个子看见逼得越来越近的邹聪，心里顿时一慌，没有注意到正前方一处高高的荆棘丛，等到发现时双腿已刹不住，于是我们看见他以一种近乎饿狗扑食的姿势钻进那处长满了尖刺的灌木丛中。紧接着我们就听见从灌木丛里传来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邹聪抓住那个倒霉鬼的脚踝，把他从荆棘丛里拽了出来。
我们赶过去时，邹聪已经把那人死死地按在地上，一条腿的膝盖顶住他的背脊，一只手扯住他的头发，让他动弹不得。我和刘凯走近前去，仔细端详着那个人的面孔。那人脸上挂满了从荆棘丛中带出来的尖刺，几条伤口正往外淌着血，叫人惨不忍睹。
刘凯仔细地观察了那个人一阵子，之后一脸惊讶地指着那个人说道：“这不是李小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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